2009-11-24

內政部長最不需要的就是政治經驗

近日頗多政論節目質疑江宜樺教授沒有「政治經驗」,擔任「內政部長」恐怕有很多挑戰。或許「政治經驗」是現在台灣政壇最不需要的治國元素。

「經驗」很重要。但「經驗」不必然是個好老師。「經驗學習」的基本原則就是趨吉避凶:去重複那些在過去帶來好結果的方案,並規避那些在過去帶來壞結果的方案。這種傾向很合情合理。但這種傾向同時很可能使人們為對「創新」與「變革」方案產生有系統的偏見。

什麼樣的方案更可能帶來負面的經驗?「變革」方案和需要摸索的「創新」方案。一個好的「經驗學習者」於是更可能在學習過程中規避「變革」與「創新」。即使這些「變革」或「創新」方案的最終結果很可能較原有方案好。

我們常聽到「有經驗的人」會告訴後生晚輩:「這樣的變革是會出問題的」、「那樣的創新太冒險了」。他們可能是對的。但因為他們的「經驗學習」效率太好,他們從來沒有機會知道自己是不是錯的。全盤接受他們的「經驗」很可能會導致學習的誤導。

一個可能的建議是,在「經驗學習」過程中記性不要那麼好、適應慢一點、做事多帶點「傻勁」。這樣更可能有機會去嘗試「變革」與「創新」方案的潛力。不要「一朝被蛇咬」,就「十年怕草繩」。不跳脫「經驗學習」的基本原則,「變革」與「創新」無望。

回到政治現實。沒有「政治經驗」的學者是否真的不適任政務官?不見得。台灣政壇大家的「適應力」都很好,都優先處理眼前的「棘手問題」以趨吉避凶。長期來說,這種傾向很可能導致國家難以變革與創新。沒有「政治經驗」的學者或許能為台灣政壇注入些「健忘」與「傻勁」,並使變革與創新更為可能。但若連學者政務官都馬上學習到在台灣政壇存活「經驗學習」的必要性,則變革與創新休矣。

劉正威
劍橋大學博士候選人

一夫一妻制讓女人吃大虧!?

陶子在數天前的廣播節目中與一位自稱「台北達爾文」的觀眾有著一段尖銳對話。「台北達爾文」堅稱男人外遇沒什麼大不了,並援用演化論來支持他的說法;陶子駁斥演化理論根本已經過時,並鼓勵女性應該要反擊男性的沙文主義。

「台北達爾文」的確很沙文,證據有三。證據之一是忽略了女性在「玫瑰戰爭」中也有優勢。女性的確由於卵子較為珍貴,在很多情況下就算提供另50%基因的男性跑了,女性多半也會選擇繼續扶養下一代,以確保那屬於自己的50%的基因可以傳遞。但女性的優勢在於對下一代是自己的有確定感。男性卻總會對自己頭上是否綠油油有著懷疑。在很多情況下,女性的較佳策略是和帥氣的男性交配取得優良基因,再找個便宜老爸把下一代養大。下一代若是男性更好,遺傳來的帥氣的基因更可能騙到更多女性,這對女性的基因傳遞簡直賺翻了。只談男性優勢而忽略女性也有對應策略是「台北達爾文」沙文證據之一。

「台北達爾文」沙文證據之二是忽略人類社會中撫養對基因傳遞的重要性。雄性的確由於精子無限,在很多情況下較佳策略是射後不理,讓雌性負擔養育。但要能將下一代撫養成可交配的狀態,基因傳遞才算大功告成。在人類社會中,下一代要成長至可交配的所花的時間與資源較多。男性的較佳策略常是留下來和女性一起撫養。在競爭激烈的現代環境,父母社經地位對下一代的成功漸比基因本身更重要。無怪乎「好男人」越來越多:很多男性的較佳策略成為和女性站在平等地位一起集中資源讓下一代能更好。射後不理的小白臉所產生的下一代往往沒有競爭力。只談交配不談撫養是「台北達爾文」沙文證據之二。

「台北達爾文」沙文證據之三是忽略「玫瑰戰爭」中男性和女性的策略也會彼此演化。人類的男性與女性的利益衝突不能只就演化論基本概念來解釋。因為人類會學習和模仿,累積的知識與群體生活的規範讓男性與女性的最適繁衍策略也不停對應演化。這是一場無休止的「玫瑰戰爭」。但用一些演化觀念卻可以一窺戰爭中雙方交鋒的端倪。

舉一個例子。一夫一妻制是有利於男性還是女性?直覺或許會告訴你這是一個保障女性的制度。畢竟對女性而言,男性被規定要留在家庭負擔養育責任,在外面亂搞是有法律後果的。一夫多妻制似乎是沙文主義的遺毒,女性被視為男性的從屬。由一夫多妻制「演化」到一夫一妻制似乎是女權的伸張。

換個角度或許就不是如此了。一夫一妻制有可能是多數男性得以實踐生殖權的勝利!若演化環境傾向贏者通吃,少數男性贏家(管他是能力好還是運氣好)在一夫多妻制下將剝奪了群體中其他男性的生殖權,比如說古代帝王的眾多後宮。一夫一妻反而讓群體中多數男性更有可能找到可以交配的雌性。所以一夫一妻制實際上可能是男權的伸張!

陶子新書和很多主張女性性自主的言論或許都可以代表「女性」對於「一夫一妻制」男權伸張的策略反擊。一夫一妻制很可能讓很多女性吃大虧,真正得利的反而是很多男性。以前一夫多妻制下,女性的較佳策略很清楚。就算贏家只是運氣好而非能力好(代表基因可能只是品質普通),至少贏家有充分社經優勢讓女性的下一代能被好好撫養。現在可不同了。一夫一妻制下連比爾蓋茲都只能娶一個老婆。對比爾的老婆來說是好事,但對多數女性來說或許不是。一夫一妻制讓女性吃了暗虧。陶子的言論可以代表現代「玫瑰戰爭」最新戰況中女性反擊的最佳註腳。「台北達爾文」忽略人類學習天賦而只談男性播種策略,這簡直是佔了便宜又賣乖的沙文證據之三。

女性對一夫一妻制吃暗虧的反擊已經如火如荼展開。在某個程度上,現代社會由於離婚容易,我們事實上已經偏離一夫一妻制。或許這就是女性無聲的反擊。男性與女性間的「玫瑰戰爭」不會停歇。雙方都有各自優勢與罩門(男性有無限精子但怕戴綠帽;女性卵子有限但有可能找到便宜老爸)。由於各自策略都會被學習、模仿與反擊,觀察到的人類兩性行為只會越來越複雜(和有趣)。「劍橋達爾文」提出的架構提供了一個有用的理論角度來看待兩性的策略發展。但像「台北達爾文」那樣引用演化論,大概就像沒內力偏要使「乾坤大挪移」般,自己會先身受重傷。

劉正威 (英國劍橋大學博士候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