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9-30
Addies Thai Café
2007-09-26
The Questions we ask
我們的研究始於威而剛。
Viagra(威而剛)這個藥品的功能已為人們所熟知,但這個藥品是如何被研發出來,而研發出該藥品的公司(Pfizer)為何無法靠Viagra賺大錢的故事卻鮮少被人討論。Pfizer藥廠在1985年開始了一個有關高血壓新藥的研究計畫。藥品的研究與審查過程漫長,直到1989年Pfizer的科學家才找出了一個有潛力的化合物(sildenafil citrate)並開始進行臨床實驗。很遺憾的,這個化合物雖然對心絞痛病人的安全性測試沒有問題,但在治療心絞痛和降低高血壓本身的效果卻非常令人失望。換句話說,這個研究計畫完全失敗,該化合物的命運就是被藥廠封殺然後歸類到沒有進一步研究潛力的目錄裡。
事情出現了轉機。Pfizer的科學家們在威爾斯的實驗室發現了一項有趣卻又難以啟齒的結果。前述的化合物在低劑量下沒有任何顯著效果:對高血壓沒輒但也沒什麼副作用。不過在巧合機緣下,部分的男性受試者服用了超過劑量的試用藥品,並產生了一系列的副作用,包括反胃、背痛等等。更讓那些科學家驚訝並難為情的是,這些男性受試者都持續有勃起的現象,並且想盡辦法保有多餘的試用藥品(that works! They said…),這讓這些老實的科學家在報告裡面不知如何向總部報告。畢竟這已經是一個失敗並在收尾的研究計畫。
還好Pfizer總部的人沒有那麼老實。一看到這個報告,Pfizer總部馬上意識到這個化合物在意料之外的潛力。Pfizer不僅沒有中止這個研究計畫,更留住了原班人馬並投入原計畫雙倍的資金來找出該化合物與勃起間的生理機制究竟為何。這次的計畫成果不再令人失望。Pfizer唯一碰到的難題就是他們再一次的無法回收實驗剩下的藥品…Viagra在1998上市,只花了三年不到銷售量就榮登1991至2000十年累計排名第三的藥品。這個花了十三年九億美金的藥品似乎讓Pfizer從此可以負責數鈔票就好。
但故事尚未結束,Pfizer的好時光並沒有持續太久。另一家鎖定與Viagra同樣療效的製藥公司Lilly Icos在英國對Pfizer提出控告,指出Pfizer沒有權利享有sildenafil citrate這個化合物的專利權。英國法院宣判Lilly Icos勝訴,理由是他們所提出的證據證明了Pfizer的確沒有滿足專利權中所需要的創新貢獻條件。Sildenafil citrate這個化合物與勃起的關係已經在一本博士論文與兩篇期刊論文被提出,而該三篇作品都有建議藥廠可以往這個方向研究。更重要的,其中一篇Pfizer收藏的論文資料上有Pfizer科學家的評論:「我們似乎可以把這個化合物試用在勃起症狀上?」這被引為證據之一,並讓Pfizer失去了Viagra的專利權。
策略研究的核心在於回答為何公司間的表現會有差異。Viagra這個個案提供了審視策略研究的有趣素材。比方說為什麼Pfizer能成功研發出Viagra?又為什麼Pfizer會打輸Viagra專利權的官司?為什麼是Pfizer而非Lilly Icos賺到Viagra這個藥品的鉅額報酬?
-Choice, chance and determinism in strategy
首先,為什麼Pfizer能成功的研發出Viagra?這個問題我的指導教授D
第二個問題,為什麼Pfizer會打輸Viagra專利權的官司? Dr. de Rond提出了另外一個概念來說明:必然性(determinism)。必然性的意思代表過去事件的結果已經足以導致今日事件的發生,換句話說,某事件的原因可以被過去發生的事件充分的解釋,並不需要人們的意志或是機運的介入。在Viagra個案中,sildenafil citrate化合物和勃起的關係已經被至少三位研究者所發現:治療陽痿的藥物的出現條件已經充足,結果只是A藥廠生產或是B藥廠生產而已。也就是說Viagra的出現是一種必然,它可能用不同的名字或是在不同的時間出現,但它的出現不需要倚賴人為因素或是機運。
當然,策略研究要有意義,我們必須要假設我們的世界不是完全被機運或是必然性所主導:被機運主導代表所有事件都是隨機出現,彼此間不存在因果關係;被必然性主導代表所有事件都已經被過去發生的事件決定,人們所有決策都不具意義,自由意志是一種幻覺。這兩種極端都會宣告策略研究的終結,更甚者,大部分社會研究的終結。因為人們的選擇和自由意志不再有任何意義,人們不需要稱頌傑出領導者,也不需要譴責腐敗的官僚,因為一切不是隨機就是必然。
為了解決策略研究這樣的根本問題,Dr. de Rond指出策略研究要有意義,要瞭解任何策略事件都是這三者間的互動。部分事件可能是源於巧合、隨機或是意外,而部分事件可能已經被過去所種下的因影響而變的不可避免,但這些機運元素或是必然性元素並不足以充分的解釋所有策略事件的發生:總有一些策略事件的因果關係不能單被機運和必然性所決定,中間的缺口乃由人們的自由選擇所補上,這也就是為什麼策略研究會有意義的根本原因。也唯有建立在這樣的哲學基礎上,策略研究才有可能真正充分詳實的解釋一個策略事件。
策略研究的最主要目標就是要解釋為什麼公司間的表現為何會有差異。為什麼有些公司會成功而有些會失敗?或就單一公司而言,為什麼其在不同時點的績效會有起伏?為什麼同一時點各部門的營運成果也會有差異?策略理論的典型的回應是用管理者的選擇來解釋:這也可以說明為什麼很多研究(與媒體)總是鎖定知名成功企業的管理團隊,和數落表現欠佳的公司管理者能力不足以扭轉乾坤。但Viagra的個案已經說明了管理者的決策並不足以充分導致一件事情的發生,機運(一個意料之外的試用藥品副作用)與必然性(已存在的藥學知識讓治療陽痿藥物的出現成為必然)都在Viagra這個獨特事件中扮演相當重要的角色。個別來看,管理者的選擇、機運或必然性都不足以充分回答Pfizer為何能夠研發出Viagra,也不能回答Pfizer為什麼喪失Viagra的專利權。一定要將整個事件的因果歷史詳細描述,策略研究才能充分的說明一個獨特商業事件的來龍去脈。過於強調三者中的任一者都會讓研究不完整甚至會產生誤導。
-Luck and business strategy
但第三個問題還沒有被回答:為什麼是Pfizer而非Lilly Icos或是其他藥廠獲得Viagra這個藥品的鉅額報酬?根據Viagra個案的描述,我們已經瞭解管理者的選擇、機運(定義為一個事件的發生沒有明顯人為介入的跡象)與必然性(定義為因果關係間的充足性,前因已經決定後果,一樣不需要人為的介入)都在Viagra的個案中扮演一定的角色,但這仍不能充分解釋為什麼Pfizer而非其他藥廠會碰巧的發現sildenafil citrate化合物的副作用?換言之,如果Viagra(或擁有另一個名字的治療陽痿藥物)的出現是必然,為什麼是Pfizer而非其他藥廠享受了Viagra所帶來的時間雖短但仍龐大的利益呢?引用東方諺語可能是用天時地利人和來說明;引用歐美觀念則是Pfizer在對的時間對的地方作對的事情。這似乎都在指向同一類型的解釋:Pfizer比其他藥廠幸運。但是其實這根本沒有回答到問題。
我的研究就是深入探討我所提出的第三個問題:運氣(luck)究竟是什麼?我提出了一個理論來說明運氣這個觀念為什麼會存在,還有在什麼樣的情況下用運氣來說明一個事件的發生是合情合理的。在Viagra的個案中,我們瞭解策略選擇不足以說明整個事件的發生,我們必須要蒐集個案的相關因果歷史資料才能夠進一步瞭解機運和必然性在Viagra誕生中所扮演的角色。由此觀之,策略研究的一大主題就是利用科學的方法分析相關因果歷史資料來釐清各種複雜的商業現象。但如Viagra個案中所述,我們只能進一步的說明機運和必然性所扮演的角色,卻無法回答為什麼Pfizer而非其他藥廠能夠享有Viagra的鉅額利潤。我的研究就在說明,除了策略選擇、機運和必然性以外,我們還必須要瞭解運氣在策略事件中的含意。
運氣最根本的含意在於人類對未來的不可預知和不可掌控性,因為很多事情無法預測又無法掌控,所以結果常常出乎意料。對受重大影響的個體而言,他認為整件事超乎他的理性預期,所以該事件對他的影響是他的好運氣或是壞運道。Pfizer的科學家無法預知和預先設計那個導致副作用的實驗,所以Viagra的發現是Pfizer的好運氣(或是其他藥廠的壞運氣);同理,Pfizer也無法預知和掌控那三篇論文的出現及其所造成的影響,所以喪失Viagra專利權是Pfizer的壞運道。當然,這樣的說法前提是建立在不可知的態度下。如果未來能夠找出相關因果歷史證據說明機運不是機運或必然性不是必然,那運氣就不能成為合理的說明。但問題就是詳細的因果歷史常不可得,我們欠缺詳細的證據或法則來斷言人的作為到底該對事情的發生負多少責任。
研究運氣決不代表可以依靠運氣。不論是個人或是組織,增加知識、恆心毅力、與人為善等傳統價值仍是獲得優異表現的必要條件。運氣這個觀念其實在說明一個道理:這些傳統價值並不足以保證成功,人類社會有太多的因素不能被掌控也不能夠被預測,於是運氣也是成功的一個必要條件。畢竟,我們能夠活在當下並在交流想法就是一種非常難得的好運道。成功的經理人都具備一些條件,但具備所有成功經理人所具備的條件仍然不足以保證一個成功的經理人。差異安在?運氣使然。
運氣是可以被研究的。嚴格來說,是研究人們運氣相關的言談(discourse)。如果一個策略事件人們都寧願用運氣來說明該事件,代表策略研究者還沒有能充分的對該事件的因果歷史進行分析。於是人們只看到管理者選擇的限制:機運與必然性似乎侷限了管理者選擇的範疇,但人們仍然無法深入瞭解該事件發生的來龍去脈。當然,如同Viagra的個案,很多策略事件最終的說明可能就會停留在機運或是必然性,”為什麼是Pfizer而非Lilly Icos或是其他藥廠獲得Viagra這個藥品的鉅額報酬?”這樣的問題除了運氣以外恐怕沒有更適合的回答。但透過運氣當作線索,我們可以將那些被機運與必然性所籠罩的個案重新檢視,並試圖瞭解要收集到什麼程度的因果歷史才能將策略選擇、機運和必然性的關係釐清。我的研究結論的確有對人們要如何趨吉避凶做出建議,但它絕對不是教人怎麼好運。運氣能夠被控制那就不是運氣而是個人的技能,我們只能用亞理斯多德所謂的phronesis(prudence or practical wisdom。和科學知識與專業技能相對)來面對與因應。我的博士論文就是要用個案來說明這樣的觀念,現在請容我賣個關子。
-Evaluating causal explanation in samples of one
除了我指導教授和他的作品”choice, chance and inevitability in strategy”及我的MPhil論文”The justification for luck – why it is reasonable to account for events using luck”,我們還有兩位研究伙伴和他們在同一個大主題下的作品。Dr. Jochen Runde和我的指導教授一起寫了一篇文章叫做”Evaluating causal explanation in samples of one”。這篇文章是從因果解釋著手,發展一組準則來衡量我們日常生活以至於學術研究上的因果解釋是否有道理。我們天天都在做因果解釋,對那些獨特又重大的事件更是需要一個有道理的原因。比如說為什麼Google要花重金買下Youtube?為什麼Honda在美國的摩托車市場這麼成功?或如上所述,為什麼Pfizer會喪失Viagra的專利權? 這些事件都非常獨特而無法有類似樣本可以歸納,更不可能得到一個可以學習或是預測的模式。
但對這些獨特事件,我們還是希望知道為什麼他們會發生。這篇文章告訴我們還是有辦法可以衡量針對這些獨特事件的解釋的準則。簡言之,一個好的原因必須要滿足三個要件。第一,被引用的原因必須要真的有出現在被解釋的獨特現象中。一個提出因果解釋者常犯的錯誤:將理論套用到現象上。這種事後合理化的動作或許能言之成理,但其所指出的原因可能根本不存在被解釋的現象中,那當然也不能被稱之為有效的解釋。比如說像波士頓管理顧問公司(BCG)試圖用周密的事前規劃來解釋Honda如何在美國站穩腳跟,而根據訪談日本經理人的結果,實際情況卻是那些Honda幹部只是憑著一股傻勁去美國闖天下的公司試金石,後來的成功源於漸進學習並根本出乎他們的預料。順帶一提的,BCG的該份報告變成美國各大MBA課程必讀的個案,每個MBA都在向一個未曾發生過的故事拼命學習…
第二個準則在說明,被引用的原因必須是能夠有效觸發該獨特事件發生的原因。最極端的例子,”大爆炸”是宇宙形成的原因,人類社會一切現象的解釋都可以包含大爆炸,因為它必定存在於被解釋的現象中。沒有大爆炸,什麼都不會發生。但一般人不會在解釋他為什麼遲到的時候提到大爆炸。同理,若引用大爆炸來解釋Pfizer為什麼喪失Viagra專利權這樣的獨特事件難免貽笑大方。但如上所述,若引用和sildenafil citrate化合物有關的三篇論文就很恰當,因為英國法庭就是引用這三篇論文當作主要證據來否定Pfizer在Viagra藥品創新性的貢獻,並因此取消其專利權。
第三個準則:被引用的準則即使的確是觸發該獨特事件的原因,在考慮了其聽眾的動機、背景及相關知識後,該原因是否還能充足的解釋該獨特現象?這裡的重點在於考量接受解釋的聽眾的角色。BCG為什麼要作該份報告?因為英國政府的委託。而委託的原因是因為英國政府想要向日本在美國的成功取經,來挽救其日落西山的摩托車產業。在這樣的前提下,BCG對其主要聽眾用無可模仿的漸進學習甚至運氣來解釋Honda的成功,這似乎不可能讓英國政府滿意。當然,就算如此也並不會讓BCG的解釋變得有效,因為它所提出的原因依然不存在被解釋的獨特現象中。但一個充足的解釋的確需要考慮聽眾的動機與相關知識。否則不論解釋再有效,其仍然會落於曲高和寡的結局,而這絕不是策略研究所希冀的。這三個準則能夠檢視任何針對獨特現象的解釋是否合情合理:這包含了所引用的原因需真的存在於被解釋現象中,需要具有觸發該獨特現象的關鍵地位,最後這樣的原因還必須要能讓聽眾理解。
-Three models of explanation in strategic management
我的學長Florian,和他的指導教授Dr. Jochen Runde一樣是德國人。他所問的問題也很有趣:”策略管理中的三種解釋模型:其問題與評估準則”。這篇博士論文的重點在於指出策略研究據他整理,超過八成都利用眾多解釋模型中的一種:概括法則模式(Covering law model)。這個名詞聽起來很抽象,但其實大部分使用統計的學者每篇文章都服膺這個模式。但事實上這個模式不僅在解釋社會現象上本身有問題,它更不是一般實務工作者在解釋管理現象時所慣用的解釋模式。他於是仔細分析了各個解釋模式在策略管理上的應用,並提出問題與改進方針。
-Reflection
以上就是我們研究社群四個人,兩位老師兩位學生,所提出的研究問題。不論每個週五的討論如何的激烈,從哲學、心理學、歷史到社會學無所不包,我們唯一一致同意的是:我們的問題沒有標準答案;還有,我們都非常享受這樣的思想鍛鍊。問一個有趣的問題,然後全心全力的去探索它,這就是我們對研究樂趣的體悟。發表?很重要。但是隨著興趣自然會引領我們在適當的時候發表。當然,這是條艱辛的路。但一些新想法出現,腦中好像有好幾個不斷嘰嘰喳喳的聲音,唯一的解決之道就是把他們寫下來,讓更多人看到並分享我們的想法。發表是為了想法能夠被閱讀,並不是為了發表本身。其他紛擾,就留給機運、必然性與運氣吧。
2007-09-24
文興酒家 Four Seasons (非彼Four Seasons)
人在異鄉很容易思念家鄉食物,我在英國最懷念的就是珍珠奶茶,連作夢都會夢到自己在嚼粉圓,無奈英國珍奶文化不盛行,中國城每一家賣的珍奶都比我自己煮的難吃,所以到英國來最懊惱的就是自己以前為什麼不去休閒小站打工。
可是有時候在異鄉也會吃到比在家鄉還好吃的菜。文興酒家的烤鴨就硬生生比我在台灣吃過的所有烤鴨都好吃,而且除了招牌菜粵式燒鴨之外,其他菜也都屬proper meal。價格平實,絕對不像它的英文名字Four Seasons那麼嚇人,人多的話有時10鎊就可以吃很飽囉!我記得一年多前服務不是很好,可是我還是很甘願去給人家凌虐,但最近不知道哪根筋錯亂,已經改善很多,服務生偶爾還會跟我開玩笑,當然這並不是我去文興的主要目的。
[必點]:
粵 式烤鴨:包好吃,不好吃砍頭。來這裡吃飯不點烤鴨的話,老娘我會砍你的頭。燒鴨皮酥肉滑,入口即化,吃下去有種幸福的感覺。我的義大利朋友每次必點一整隻 烤鴨自己獨享。如果你點去骨的烤鴨,廚師還會在烤鴨底下鋪上一層青菜(打腫臉充胖子),青菜吸取了烤鴨肉汁之後味道更是一絕。順道一提的是他附上的調味料 辣椒油,襯托烤鴨的味道又滿足愛吃辣的人。
牛腩煲:牛肉伴著牛筋,在口中滑嫩嫩的滋味,配上一點芹菜,可謂幸福二號。
[其他特色菜]:
遙柱蒸水蛋:滑溜溜的干貝蒸蛋唷~~
鐵板豆腐、琵琶豆腐:寫到這已經失去理智,反正就豆腐,豆腐啦!
椒鹽鮮魷:非常下飯。台灣人在國外難免會懷念起鹽酥雞…
蟹肉扒珠筍:物超所值,一大把的玉蜀黍拌上勾芡的蟹肉泥,在點了幾道重口味的菜之後,需要一道清淡的菜來中和一下!
待續…歡迎補充
[價位]:10~15鎊(含服務費,可是你刷卡時他們會暗示你服務費是公司收走,小費是直接給服務生)
[訂位]:一定要訂位(否則後果自負)
[餐廳資訊]:
Bayswater branch:
84 Queensway, Bayswater, London, W2 3RL
Tel: 020 7229 4320
China Town branch:
12 Gerrard Street, London, W1D5PR
Tel: 020 7494 0870
Real Greek Souvlaki & Bar
從London Bridge 站出發,經過Southwark Cathedral,在Borough Market稍作停留,買個路邊攤的漢堡或是kebab,沿著The Clink往Thames南岸,一路欣賞莎士比亞劇院以及泰特現代美術館,最後千禧橋的對岸是聖保羅大教堂(St. Paul’s),夜晚上橋步向教堂別有一番滋味,這是我個人最喜歡的南岸散步路線。
如果時間允許,還可以從Tower Hill開始,先是出站的小廣場上一個紀念碑,隨著它神遊大英帝國的歷史,再親見Tower of London,買個路邊的冰淇淋徒步過Tower Bridge,運氣好還會遇到大船通過時Tower Bridge收起來,最後沿河步行至London Bridge。
南岸散步的樂趣,因為Real Greek Souvlaki & Bar的 存在而讓人興奮。餐廳坐落在南岸非常熱鬧的地點,很接近泰特現代美術館,戶外座位總是客滿(但是室內都蠻空的),但不管怎樣還是建議你稍微排隊一下坐戶外 座位,吃飯順便欣賞行人和風景。這是我目前在倫敦唯一去過的希臘餐廳,所以沒有比較基準,但是希臘的料理方式不僅口味清新,而且在台灣比較難嚐到,所以非 常值得嘗試。
Greek flatbread+各式各樣的Dips:服務生很強調是dip,不是sauce。希臘常見的吃法就是一盤薄餅配上各式各樣的沾料。最常見的沾料有:
Tzatziki:優格和上小黃瓜及香料,有點微酸。這是希臘和土耳其很普遍的吃法,味道非常清新,感覺起來怎麼吃都不會胖。
Taramosalata:在一些土耳其餐廳也稱作Tarama(跟Keroro的二等兵Tamama名字很像唷!),暱稱為"平民的魚子醬"。鱈魚子做成的魚醬泥,這是劉小威的最愛,通常呈現粉紅色。
Htipiti:煮成泥的甜椒,和上洋蔥和希臘典型的Feta cheese,配上薄餅很夠味,如果你喜歡Feta的話必點這個沾料。
Gigandes Plaki:煮成泥的番茄和上一些彎豆。這是服務生向我們真心推薦的,本來我個人並不是很喜歡豆子,蕃茄泥聽起來也沒什麼吸引人,但這道菜平凡中見其不凡,居然是當天大家最讚許的一道菜。
Sharers:如果人數超過3人,我會建議點個兩人份的Sharer再單點其他特色菜(Sharer規定至少點兩人份)。Meat sharer包括了以上大部分的推薦沾料和薄餅,還有羊肉串燒、牛肉meat ball、雞翅,很有飽足感而且可以品嘗大部分的招牌菜色。
Grilled octopus:這是我個人很愛的一道菜。大家也知道在倫敦想吃到像樣的海鮮是不容易的。這裡的烤章魚不只有嚼勁,重點還在他的醬汁非常獨特,添加了蒜泥,一點檸檬的微酸和牛至,整體非常對味。
[其他特色菜]:
Sun-dried tomato & roast pepper relish:點了薯條就必點它,我在無意中發現它沾薯條非常好吃。你可能說"不過就是番茄醬,有什麼了不起?"可是他是新鮮的番茄和甜椒和成泥,再加上一些調味料,因此有一點點辛辣的味道,而且才75p,很值得嘗試(這也是為什麼我當時會在全無知的情況下點它)。比較可惜的是它最近改菜單之後,薯條味道變普通了,以前薯條本身也有點辛辣的味道,但現在就跟一般街坊的薯條一樣。不過這道佐料可以彌補大部分的不足。
Souvlaki:希臘式的kebab。如果你食量很大或是比較喜歡吃肉捲,也可以點一份來滿足口腹之欲。它和一般吃到的土耳其kebab差別在於souvlaki口味比較清淡,而且調味以Feta (cheese)和yogurt為主。不過同樣的串燒在旁邊的Borough Market也可以買到,而且還稍稍便宜一點,所以我個人覺得主要差別在於Real Greek戶外座位的情調。
啤酒:這裡只賣三種牌子的希臘啤酒,不賣一般坊間的Stella或是Heineken。希臘的啤酒味道就像它的料理一樣,淡淡的、很順口,我本身對啤酒沒什麼偏好,但是劉小威每次到這都必點它的啤酒。
[價位]:10~15鎊(含非調酒飲料,不含服務費)
[訂位]:戶外座位通常不給訂位
[餐廳資訊]:
Website: www.therealgreek.com
Tel: 020 7620 0162
Location: Bankside, a few steps from the Tate Modern. Next to Pizza Express.
Opening hour: Mon - Sat: 12am - 11pm | Sun: 12am - 10:30pm
2007-09-20
戰爭與和平
這是一本關於人們該如何解讀歷史的書。
托爾斯泰具有敏銳的觀察力,他能洞察人類社會錯綜複雜的因果關係網,卻仍希望能夠在這些紛亂中找到頭緒:一個不變的真理。對托爾斯泰而言,人類社會的運作遠比歷史學家的描述複雜。他那個時代的歷史學家說,拿破崙侵俄是由於他的野心,是由于俄皇的不妥協,是由於外交斡旋的失敗,是由於雙方將士想打仗升官。從每個不同人物的角度,上述的說法可能都在歷史進程中佔了部分的原因。但是如果我們從更高的角度來看,數百萬人從西方前進到東方燒殺擄掠,犯下了任何國家法律都會髮指的罪刑;然後數百萬人再從東方殺回西方,不到兩年間數百萬人喪失性命。歷史學家所提出的原因在這樣的歷史現象前未免顯的渺小與偏狹。托爾斯泰認為要理解歷史,要先接受每個歷史參與者都會對整個歷史進程有影響,就像物理學的合力是由每個個體的分力所構成一樣:每個個體都往其想要去的方向前進,而整體歷史走向卻不會是個體所能控制或掌握。拿破崙的個人意志並不比一個哥薩克騎兵的個人意志來的重要。為什麼?托爾斯泰用了整本書來說明這個道理。
故事的主軸發生在三個俄國家族。安德烈公爵出生於一個俄國望族,他的父親在他那一輩出類拔萃。而安德烈公爵也繼承了父親很多特點,希望能夠在作戰中建立軍功並飛黃騰達,為此他甚至可以犧牲家庭和視妻子為累贅。當然,之後無情的戰爭折磨並徹底改變了安德烈。第二個主角尼古拉伯爵生於一個輝煌一時卻逐漸沒落的俄國貴族家庭中。相對於安德烈的雄心壯志,尼古拉像個紈袴子弟。雖然也想要在驃騎兵中取得功名,但更多時候他對風花雪月更有興趣,並不顧家族正在衰落的事實我行我素。同樣,戰爭也沒有對尼古拉特別友善,他的家族不只走向破敗,他的愛情也不被祝福。在整本書裡面唯一可以說是始終如一的人物就是皮耶爾伯爵,他是俄國最有錢貴族的私生子。他父親在過世前,出乎眾人意料的將全部遺產留給了皮耶爾。他對錢和管理家業並沒有特別興趣,遂被彼得堡貪婪的貴族們予取予求。其後又被心懷鬼胎的公爵半強迫的娶了他漂亮的女兒,但不久就因妻子紅杏出牆而更對人生心灰意冷。他的長處是在於獨立思考,可以說是托爾斯泰的分身和表達托爾斯泰對時局看法的代言人。
除了藉由三個家族的興衰和經歷來描寫俄國當時的社會情況,托爾斯泰花了更多篇幅來描述戰爭。重點擺在兩場戰爭上,第一場是俄國聯合奧國及眾日耳曼盟邦和拿破崙的一戰,結局以拿破崙大獲全勝取得歐洲霸主作收。第二場是幾年後的拿破崙侵俄戰爭,從俄軍一路退守到反攻,換句話說,從法國聯軍光榮佔領莫斯科到一路退卻的戰事。根據托爾斯泰的描述,兩場戰爭的結果都不因任何個體的意志而有所直接影響,不論是三個主角、拿破崙、俄皇亞歷山大、雙方元帥們、或是士兵們。更嚴格來說,每個個體的行為都對結果有影響,但這些行為部分是個體有意識運作的結果,但更多的是個人無意識的本能。
拿破崙被稱為一代軍事天才,他的個人魅力及領導似乎獨領歐洲十年風騷。照法國歷史學家的描述,拿破崙在每場戰爭都洞燭機先,在第一線發號司令打擊敵人。但托爾斯泰根據史料重現了部分現場:戰場的混亂是戰爭最大的相似之處。以一場決定性會戰為例,拿破崙所發的所有命令到了前線都無法被執行,因為拿破崙根據前一刻所得到的戰情做出決策,當這個決策再傳達至前線時,前線情況已經完全不同。前線指揮官和將士只能根據本能,攻擊和逃跑都以能夠存活最主要目標,不難想像執行的結果常常和拿破崙的命令根本相反。簡言之,戰爭的過程和結果都和拿破崙個人的意志關連不大。我們若只從拿破崙的意志、軍情命令和戰史來解讀該段歷史事件,不免覺得一切都是這些偉人獨領風騷。托爾斯泰花費五年時光撰寫這本小說,就是要用各種史料證明一件事:要理解歷史,不能只研究偉人、英雄、皇帝,而要從市井小民、士兵和一般人開始,這樣才有可能瞭解所謂的歷史的規律。他所鄙棄的所謂歷史學家,是那些試圖事後合理化並用已經修飾後的史料作研究的那些學者。那樣的歷史,是屬於君王和作家們的歷史,而不是社會的歷史。
當一個歷史事件發生,我們多半只看到直接促成該歷史事件發生的意志,而忽略了更多未被執行的意志。比如說拿破崙最主要的敵人一直都是英國,為什麼最後拿破崙反而去攻打長期的盟邦俄國呢?托爾斯泰認為,一個意志或決策能不能被執行和它能不能符合眾多配合的因素有關。拿破崙攻擊英國的意志不能被執行,和成千上萬個個人意志的累積合力有關。拿破崙攻擊俄國成真,也和成千上萬的個人意志的合力有關。這樣就出現了一個矛盾,成千上萬個意志的合力和歷史目的的關係。意志的總和在當下往往是不可知的,每個人覺得自己根據自我意識自由在行動,但全部個體總匯集而成的意志流卻可能只是幫助完成某個目的的工具。如果是這樣,那個人的自我意志也不能說是完全自由的,個體的自由只是假象,歷史以某種灰暗不明的方式操縱了個人。
托爾斯泰認為,這個矛盾在我們對歷史因果關係的認識論。個人的意志究竟是自由的?還是遵循著某些不可知的歷史目的?他提出三點說明人們因為人類的某些心裡特性而會如是解讀歷史。第一,完成行為的人與外界的關係。關係越多,該人越不自由,其行為的必然性也就越強。比如說一個離群索居的人會被認為是最自由的,而如果我們在描述一個人的行為時將其周圍的各種條件都將以描述出來,像是他所讀的書、所認識的朋友、職務的背景等,我們所感知到的他的行為必然性就越強。第二,人們解讀一個人的行為是否自由和時間的因素有關。一個行為在發生的當下,往往會被認為是最自由的;若一個人回顧一年甚至十年前的行為,那該行為的必然性就變的很強了。因為個人得承認,若沒有遙遠過去的那個行為,就無法解釋現下的快樂、悲傷或是必要的結果。就總體論也一樣,我們很難想像沒有十字軍東征歐洲會怎麼發展,沒有秦始皇統一天下中國歷史會怎麼發展。最後,解讀人們行為的自由還與我們對人們該行為的的瞭解程度有關。越瞭解一個行為的原因,我們就會認為該行為越不自由。比如說若酗酒的行為均來自於基因的影響,則我們就不會毫無保留的指責酗酒行為,因為他有一定的必然性,酗酒的人並沒有不飲酒的自由,也因此不被認為要承擔所有的責任。
但不論如何,人的行為是不可能完全自由或是完全服從某種必然性的。完全自由相當於我們處在一個完全隨機的世界裡;而完全必然我們就不成為人。我的們意識希望自由,但理智又希望探索必然,人生的一切於是就處於這兩者的矛盾下。要理解歷史和人生的意義,於是要從承認這樣的矛盾開始。我們每個人都有影響歷史走向的自由和能力,但使整個歷史走向又不會是你、我或是任何人所能主導。歷史走向不是完全的必然,但眾人意志的合力多半是無法輕易瞭解的,在發生當下尤然。於是我們錯覺以為歷史有一定的目的導引人類,其實都源自人類理解歷史事件的認識論的盲點。
來自Hello UK的回應,請見
http://www.hellouk.org/forum/index.php?showtopic=154173
from Excalibur
幾年前我進入這個領域時, 我也是個外行人, 所以我的老師們一直嘟嚷著要我去修史方和史論.
很幸運地, 我沒修. 我沒有這個才華學習做一桌臭掉的菜, 還能讓一群人吃的津津有味.
我 思考了很久, 到底要不要回這系列的文章. Chengweiliu的文章很"專業", 許多國內歷史系所的老師和學生們都寫這種文章. 我讀了其他幾篇Paul的評論, 我心裡一直反覆地想著, 我是如何以一個外行人的身份自持, 而至於自傲. 我是否要以這種自傲的態度, 一腳踢翻這種文章?
"用火", 是個很平實很易懂的觀念. 自然界與人類之間存在許多"必然"的關係. 好比飲食, 不吃就得餓死. 有收穫就有分配, 也就有權力. 有災殃就有救濟和防衛, 也就有組織. 這些關係要如何透過文本來解讀和還原? 切記切記, 文本雖是傳統史學的基礎, 但文本陳述一個社會, 一個行為, 一個事件, 和一個組織的潛力極其有限. Chengweiliu以戰爭與和平為文本寫作托爾斯泰的歷史觀, 是建議將該文本以角色為基礎解構, 而後重組. 這犯下了兩個無法由文本看出的根本的錯誤. 第一, 這個文本的代表性為何? 第二, 歷史學家是否可能以每個參與歷史的角色的觀點陳述史事?
第 一, 代表性. 托爾斯泰是誰? 為什麼他的"小說"能陳述史實? 當然他沒有打過拿破崙戰爭, 他或許是以重現拿破崙戰爭實期的貴族間的利益及情愛糾葛寫出這本小說. 如果, 沒有其他的替代文本能更忠實地描述拿破崙戰爭, 托爾斯泰的小說就成了極其珍貴的史料, 如同荷馬的史詩, 如同聖經中的舊約. 但真的沒有替代的史料存在嗎? 在這種以文本為根據的研究法中, 存在一個極大的問題, 代表性? 這是文本研究法的死穴, 也是小生不屑以為本為根據的文化研究的主因. 研究者如何能確立幾個文本就代表一個時代, 一個階級, 或一種風潮? 以小生自己的研究為例, 英國中世紀著名的年鑑家Henry Knight寫到在黑死病後, 工資漲到兩三倍之高. 而Langland在The vision of Piers the Plowman中寫到Piers抱怨工人如何懶散和貪財. 二十世紀的史學家D. L. Farmer自140餘份莊園帳本中整理出的數據卻不作如是說法. 工資漲個兩倍就不得了了, 但大致仍符合中世紀文本的描述. 以此, 史學家多半抱持黑死病後的勞工法規在限制工資水準上的效果有限之論. 小生自己從Pittington和Elvethall帳本中摘下的資料則說明, 在某些地方就不是這麼回事. 這兩地的工資水準就一直沒超出法律規定的上限. 那麼, 中世紀的文本, 到此不是跌了一大跤? 而以文本為根據的解釋, 不是犯了錯誤了嗎? 事情可能沒那麼嚴重? 重點在於如何定義與限定文本的適用性, 以及, 這個定義要如何達成? 一本書就代表一個人所看到的世界, 他的世界就那麼大, 一個外人要如何替寫書的人定義他的世界? 不可能. 所以文本研究, 無用.
第二個問題來自"沒有實作經驗"這個國內西洋史研究的陳窠. 是的, 不要以為某國立大學教授頂著牛劍之名, 就一定有實作經驗. 傳統史學, 僅管在牛劍, 教的還是文本和解讀. 假設, 托爾斯泰所言均有所本, 換個題材, 他未必能使用原來的法方再做一遍, 因為他不見得找得到史料. 國內的歷史系的史方史論課程, 一直在教學生如何分析某某人的方法, 但從不講某某人如何"幸運地"得到可用的史料. 運氣, 在實作(experimentalist)史學中, 是主要的變因之一. 沒有資料支持某種方法, 某種方法在這個題材就無用. 分析別人的方法毫無意義, 除非研究者能取得與"別人"所使用的史料一樣品質的史料. 所以Chengweiliu這篇文章的目的為何? 托爾斯泰的方法有用? 還是托爾斯泰的資料有用? 又或者托爾斯泰的結論有用? 如果答案是任何一個, Chengweiliu都該重打三十大板. 如果他的老師給了他高分, 這個老師該被吊銷教師證, 然後抓去浸豬籠.
歷史不是文字遊戲, 但整個史學的大趨勢卻是倒向文字遊戲. 我分析原因, 發現主因是"技術能力欠佳". 一, 語言能力: 台灣不是沒有提供學者或學生出國蒐集資料的財源, 但學者或學生出國能蒐集什麼資料? 做近現代史的人幸運, 因為他們不用讀古文, 做古代史的人卻要鬧笑話, 因為他們讀不懂古文. 二, 分析能力: 歷史學的分析方法多半是借用其他領域的理論和方法. 受限於史料, 經濟理論成為最重要的依據, 但各位學經濟的知道, 經濟史學家的方法多半很"可笑". 這項technical barrier遠比語言的問題更重大, 因為史料的組織以及理論/結論的題出取決於論者對理論的掌握程度, 不懂理論卻精通古文的人, 與懂理論卻只能查字典的人的見的比起來, 就是外行, 就是會鬧笑話. 牛大的梅修教授在他早年的一篇有關MV=PT的文章中, 連方程式的定義都弄不清. 因為這層技術障礙太難突破, 辯證法或唯物辯證這種相對簡單的方法就成了史學家的最愛. 在英國, MA的學生第一個要學的就是辯論. 但小生不玩這種把戲, 因為我用我的右手和左手互打, 永遠也打不出"對"的那一支手. 想當然爾, 小生的偏激立場不太受學院派的欣賞, 但小生仍以不玩文字遊戲為傲.
這裡講太遠了, 回到原來的文章, 作者寫的很用心, 很專業. 但是, 任何一個受過嚴格的邏輯和科學教育的人都看的出來那種分析, 沒有半點真實的成份在. 而在另一個層次的歷史專業中, 我只能說, 那是為什麼"台灣沒有西洋史研究"的原因.
My reply:
我想您們的珍貴評論就是我當初發表的初衷。寫作是為了讓想法更多人接觸,而想法的交流是磨練思考的最佳途徑。不過在感謝Paul與Excalibur對我文章用心的評語之餘,我想要澄清兩件事情。第一,我完全是史學研究的外行人,我的專業是商業策略,我的系所是商學院,這篇文章完全沒有任何專業史學的成分在其中。第二,這篇文章不是作業也不會有人批改。其完全來自我讀完戰爭與和平後的心得,您們就是我唯一的評審。所以我的指導教授並不會有被浸豬籠之虞。以下我先針對Excalibur您的評語做出幾點回應。
1. 文本及文本的代表性
托爾斯泰在戰爭與和平中想要表達的其實和Excalibur您所提及您自己的研究有異曲同工之妙。托爾斯泰自己有經歷過克里米亞戰爭,他在自序中提及戰爭發生中的一切是多麼的混亂與無序-命令無法下達、戰情無法上傳、友軍砲火傷及我軍較敵火更嚴重等…而所有參與其事的人在發生當下都能體會這種混亂。但他的親身經驗告訴他,在戰事告一段落後,每個參謀都能寫出一份「合情合理」的報告,而這個報告層層上傳到司令部後就變成了官方說法。當官方說法成立之後,托爾斯泰再回頭問那些親身參與戰事混亂的士兵,他們反倒開始忘記了當初所經歷的混亂,而開始用「官方說法」來理解之前所發生的戰事-比如說因為某某將官的英明領導而讓俄軍重創英法聯軍,或是因為某元帥的蒞臨而穩住士氣使俄軍挺住陣線。
托爾斯泰寫這本著作的動機可以說來自於上述的親身經歷。回答Paul的問題,托爾斯泰的獨特貢獻在於指出理解歷史不能光用歷史學家所提供的「答案」-這些「答案」充滿了英雄、偉人、帝王、貴族和事後合理化的解釋。事後看來這些解釋或許「合情合理」,但就像克里米亞戰爭中參謀的報告一樣,那些答案根本沒有解釋任何事情,因為他們可能根本沒有發生過。探討戰爭與和平此書最好的評論家可能是牛津的俄裔哲學家以薩柏林。他說明托爾斯泰的真正主旨在於:(柏林慣用長句,直譯中文多半失去其鏗鏘有力的原文風格,所以我引用原文。)
“Tolstoy’s interest in history has arisen not from interest in the past as such, but from the desire to understand how and why things happen as they do and not otherwise, from discontent with those current explanations which do not explain, and leave the mind dissatisfied, from a tendency to doubt and place under suspicion and, if need be, reject whatever does not fully answer the question, to go to the root of every matter, at whatever cost." (1953: 10, emphases added)
托爾斯泰用戰爭與和平說明他的一個觀念-在他那個年代的歷史學家對拿破崙戰爭所提出的理論與解釋並不是「真的歷史」。人們要瞭解歷史真實的面目與走向不能只看那些「偉人」,而要從市井小民與販夫走卒下手。每個人的意志都對歷史的走向有影響,那些偉人們或許佔據了歷史舞台最醒目的位置,但他們的作為或許完全受制於眾人意志的合力-以此觀之,偉人們才是最不自由的一群。就像是一群野牛在奔跑,每隻牛都可以對群牛行進的方向做出部分即使微小的影響。但在群牛中的第一隻牛往往誤以為整群牛的方向是跟著牠的意志來行進的。托爾斯泰視拿破崙為十八世紀初歐洲領頭的呆頭牛,而視試圖用這頭呆頭牛來解釋十八世紀初歐洲史的歷史學家為他的主要思想敵人。
善用文本或許讓Excalibur所謂的文本研究有不一樣的貢獻。托爾斯泰利用他所能取得的文本-那些有關「一般人」的文本,來推翻那些歷史學家根據偉人作為的文本所得出的「歷史」。托爾斯泰在全書中沒有斷言他所描繪的是「真實的歷史」,但他所撰寫的小說足以讓他那個時代的歷史學家所撰寫的歷史變成偏頗的「偉人史」而非「真實歷史」。這就是為何我說托爾斯泰的論點和Excalibur所提出的黑死病後工資變化的例子有異曲同工之妙的原因-再詳實的文本研究代表性都不足以建構真實歷史,但善用文本足以推翻錯誤的歷史解讀。
2. 史學方法論與文字遊戲
我想我的文章並沒有提到史學方法論,文章的目的單純的只是介紹托爾斯泰解讀歷史的角度。戰爭與和平是本厚重巨作,有興趣把她看完的是少數;而整部小說我認為的精華在於小說的尾聲,也就是托爾斯泰將其寫作動機娓娓道來的部分。很遺憾的,很大一部份坊間戰爭與和平的版本都把這部分刪除了。原因很簡單,托爾斯泰在尾聲與歷史因果論相關的論述牽涉哲學、心理學與歷史學,而和小說本身格格不入。所以本篇文章的目的僅在此-介紹托爾斯泰這部分的想法分享給更多人,而並沒有深入史學方法論的問題。但以外行人的角度來評論,托爾斯泰的方法還有資料還是有他的價值。誠如上段所言,適宜的文本研究足以推翻錯誤的歷史解讀。而他的結論更是我們在思考現下局勢的一個好觀點-眾人的合力究竟要把我們帶往哪裡?而檯面上的人物究竟和托爾斯泰筆下的呆頭牛們有何差異?我私以為真實歷史是無法窮盡的,再好的研究方法都只能讓我們得到一個較好的「歷史詮釋」。這不只是史學,在商業研究以至於大部分的社會科學恐怕都有一樣的問題。在我們否定任何社會科學研究方法可以導引我們至「真實歷史」的同時,我們應該要開放心胸允許任何社會科學研究方法都有帶領我們至一個較好的「歷史詮釋」的可能。
興盛與危機:論中國社會超穩定結構
人有意識地為自己活著,但卻同時是一個完成人類歷史普遍目的無意識的工具。
托爾斯泰
人類社會的紛擾從來沒有暫歇過,這些紛擾讓多少人投注畢生精力只為爭得一時的名利。但有沒有可能這些個體的爭名奪利到頭來只是為了完成一個更大的總體歷史目的?這其實不是一個新問題,時勢造英雄或是英雄造時勢本來就是一個難解甚至無解的謎。本書作者並沒有回答這個「歷史目的」可能為何,但他們為「何以中國從秦至清初的封建社會得以存在兩千年而幾乎一致?」的問題提供了一個相當科學的解答。用最淺顯的方式說,秦至清初的中國社會像一台可以設定自動重開機的電腦,當系統不穩定到一個程度,其會自動重新開機以回到初始設定的狀態。系統的支柱有三:大一統帝國官僚制度、地主經濟和儒家意識型態,重開機機制就是每兩至三百年的農民大起義。這樣的「超穩定系統」讓中國得以維持幾乎相同的體制達兩千年之久,直到西風東漸為止。
系統三個支柱的互相協調是系統得以保持運作的基本要求,其分別由政治結構(中央集權)、經濟結構(地主經濟)和意識型態結構(儒家文化)構成。每個結構都有相互牽連和影響的關係。中央政府賦予儒家思想正統的地位,而儒家進一步鞏固了中央集
宗族制也可以說明了地主經濟和儒家思想的關係。地主經濟相對於西方封建領主經濟最大的不同在於,在中國佃農和地主的關係是雇傭而非西方的奴俾,中國地主是不能隨意處置犯罪的佃農,必須要到官署控告,這也說明了中央集權的落實。而地主靠著族田和佃農上繳的租金維持整個宗族的經濟實力,但政治實力要靠著不斷培養年輕子弟上京應考,取得功名在朝當官,年老回到鄉里擔任仕紳,這些都是鞏固宗族繁盛的必要條件。管理中國一個最大的疑問就是中國這麼大,這麼有限的官僚數目怎麼可能管理呢?妙著就在於依靠儒家意識型態的操控,每個士人一輩子都心向朝廷,就算到了退休還是以鄉里仕紳的角色協助官府延續中央政府的管控,當然也繼續鼓勵宗族後進服從中央政府並考取功名。「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的確是這樣系統聯繫下最好的寫照。
但隨著朝代逐漸老化,系統間的聯繫會開始出現一些不穩定因素,作者稱之為「無組織力量」,最具代表性的無組織力量就是貪污和土地兼併。這可以以政治結構和經濟結構的互動來說明。朝代之初,前朝的地主都被殺光了,人口在動亂後也少了大半。倖存的人們可以各自劃地成為自耕農,或是集結四散的族人重新開始宗族的經營,這時大多數農民都屬於自耕農。隨著時間演進,以宗族為首的地主勢力大增,不論在經濟實力或是政治實力上,這些宗族於是開始兼併土地。中央政府在開國之初幾乎都不准土地的買賣,但是這些宗族隨著他們在中央政府掌控權力,這些開國宣示逐漸變成空話。隨著政府經營效率的下降和貪污的程度上升,一般沒有宗族支持的自耕農越來越難以自立更生,最能夠安家立命的方式就是將土地賣給宗族地主而區當佃農。所以佃農大量增加而自耕農大量減少多半是朝代邁入中期的證據。
很多朝代都有中興的紀錄,作者分析這是因為當時無組織力量尚在可以宣洩和補救的程度。中央政府尚未被宗族所代表的既得利益者完全掌控,佃農在地主手下又仍然能得到溫飽。但到了朝代晚期,無組織力量已經強大的任何改變都會是徒勞無功。在中央政府既得利益團體把持朝政,中央政令無法下達;地方也被宗族地主所操控,宗族地主稅收部分無法有效上繳的情況下,為了徵收因零星叛亂而增加的稅收,官府只能再進一步剝削剩下的自耕農。這一的結果就是官逼民反:剩下的自耕農算盤撥一撥,大不了橫豎一死,被你官府打死還不如我揭竿起義圖個痛快。於是,當無組織力量成長到一個程度,農民大起義於是反噬壓榨他們的宗族地主與地方政府。
農民起義對中央和皇帝通常還心存寄望,他們最直接的發洩對象都是地方官府、政府鷹爪和地方宗族。史冊上記載農民起義常伴隨著官府人員連夜逃跑,然後地方宗族整個被滅族。若只看到農民起義的慘忍,那可能就忽略了農民大多時候都是被壓榨的事實,還有農民大起義更重要的作用:去除無組織力量以恢復超穩定系統的初始狀態。無組織力量的兩個源頭在農民大起義幾乎都必然被消滅,貪污和土地兼併隨著宗族的破敗也回歸原點。起義結束的農民依然被儒家意識型態所掌控,他們是不得不起義,心中希望的還是有天子朝廷來領導,還有擁有自己土地的莊稼生活。多半農民起義完的朝代元老也的確能夠回應這樣的需求,於是乎開始了另一個超穩定系統的循環。
這樣的超穩定系統帶給了中國兩千年的相對西方穩定的璀璨文明,但缺點也是顯而易見的。誠如作者所言,這樣的系統讓中國封建社會沈浸在爛熟的文明中,失去了新生活方式的追求。中國文化是一個維護皇帝、聖人、老人、祖宗的絕對權威和古老傳統生活方式的社會,從這個角度就不難理解為什麼西方文明為什麼對中國的文明衝擊有這麼大,因為超穩定系統只能處理系統內生的問題,而處理不了外生的侵擾。作者的下一本書更有趣也更具爭議性:開放中的變遷。其試圖將清末至共黨專政的歷史一樣納入他們的大歷史觀中,不過那是另一篇的故事了。
用「超穩定系統」來瞭解中國古代社會的確很具說服力,每個歷史環節幾乎都被合理化了。但吸收了這樣的想法後不禁心裡揣揣,如果歷史的進程真如作者所言,那這樣的超穩定的系統一開始是如何被創造的呢?而中國兩千年歷史中的種種事件和人物,他們的作為和反應我們又該如何來解讀呢?弔詭之處在於,一個有說服力的歷史理論更讓人覺得人類的渺小與無知,更覺得眼下世界的紛擾是多麼的不值。如果說要給這本書一個我主觀的心得的話,就是我瞭解他們的解釋也願意接受中國歷史可以這樣被解釋。但我相信未來不會就此被決定的,過去能被解釋不代表未來就可以被預測。說到底,我仍是自由意識的服膺者和決定論的反對者。
對話錄 - 興盛與危機:論中國社會超穩定結構
感謝Hello UK!版友提出不同看法。詳見http://www.hellouk.org/forum/index.php?showtopic=152593
Deer Paul:
使用某一種歸納法而得的理論 (如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又如文中所謂的 "超穩定系統", ~但其實這個字實在很有很有爭議性~) 能夠解釋歷史變化的真正原由嗎??? 把歷史變化解釋的合理是一回事, 但是歷史變化的真正因可能跟合理化的理論無關...每個歷史事件的發生似乎都有著其單獨的前因後果與獨特條件, 這些單獨的前因後果與獨特條件不一定可以依附在某一套有規律的理論來合理解釋, ... 這樣看來, 超穩定系統好像只是一套 "表面說辭", 而藏在"表面說辭"下的真正因可能會被這套 "表面說辭" 給模糊扭曲, 或是給過度粗糙或錯誤的解釋了。
Chengwei:
我非常能夠理解您的論點。這本書試圖提出一個系統化觀點來解釋這個大哉問:「為何秦至清初的中國封建系統得以維繫兩千年?」而三個結構耦合而行程的超穩定系統似乎的確可以回答這個問題。但也的確引起了更多疑問。若將您的回應換個方式表達,這本書其實在三個地方沒有表達清楚:理解 (understanding)、解釋(explanation)和預測(prediction)。
我在分享末正確的用語應該是我願意用他們的理論來「理解」中國古代歷史的進程,但這不代表他們的理論「解釋」了中國歷史,更不代表他們的理論可以「預測」任何未來事件的走向。理解是一種心理作用,我願意接受他們的理論來事後合理化所發生的事件;解釋的層次必須要提供事情發生的原因(cause)。而誠如您所說,我們或許永遠無法確定一個歷史事件發生的原因為何。更嚴重的是,一個可以事後合理化所發生事件的理論,絕對不代表未來可以根據該理論被預測!
他們的理論在很大的程度上是屬於「決定論」的,也就是說,當ABC因素都出現,結果也必將是XYZ。但我不認為未來也會重複這樣的模式。這個議題又牽扯到了哲學上的另外一個根本議題:自由意志vs.決定論。若他們的理論完全正確,那在這個決定論的世界裡,人們將不再歌頌英雄,不再需要承擔道德責任,也不需要對未來做出更多思考和努力,因為一切已經是註定的。這樣的論點不是錯誤,而是不符合人類社會運作的基本假設和法則:我們通常都打從心裡感覺我們是自由的在做決定,也在很大程度上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所以我認為他們的理論雖然幫助我們「理解」中國歷史,但不應該被放大到一個決定論的層次:也就是該理論不能真正「解釋」,更遑論「預測」歷史的走向。
Skysayhigh:
如果照作者說,中國的封建社會是從秦到清初維持了兩千年,那是誰改變了這個系統?這絕對不是「西風東漸」四個字就能解釋的了的…那是當年的孫中山嗎?是的話,那想必孫中山必定摧毀瓦解了系統三大支柱中的其中之一或更多?地主經濟?官僚政治?還是儒家思想?孫中山靠的似乎也不完全是系統中重開機的農民起義…
一個存在並演化了兩千多年,同時經得起無數次重開機的系統(超穩定系統),必有其成熟性、穩定性和不可動搖性,然而這樣的「系統」卻在從清朝跨到民國,只在兩個「朝代」間就改變,而非經過更多時間(例如百年以上或是多個改朝換代)做系統轉換,我一直試著從決定論來試著解釋…
Chengwei:
我能理解您所說西風東漸不足以改變中國古代社會超穩定系統的問題。但作者的論點其實不是西方勢力改變了這個系統,而應該說是西方勢力就像是一種外來病毒破壞了整個中國社會原來可以自我修復的超穩定系統。超穩定系統的自我修復機制建立在系統的亂源來自於內生,比如說是中國社會自身的土地兼併及貪污腐敗。若擾亂系統的因素來自於外界,那系統自我修復機制將無法使逐漸破敗的系統恢復到初始狀態。
作者提供的論證和例子是魏晉南北朝。一個從最初研究問題延伸的子問題就是:為何魏晉南北朝中國分裂達三百年之久而無法恢復大一統王朝?這是超穩定系統假說的謬誤嗎?作者指出三點來說明魏晉南北朝乃是超穩定系統更新自我修復機制的過渡時期。第一,東漢末年雖有農民起義和暴亂,但並沒有完全將地主勢利和貪污腐化的根源掃清,取而代之的是軍閥割據,這樣的情況有將中國當時社會轉向西方封建領主制度的可能。第二,儒學在魏晉南北朝之時開始受到佛學的影響,而不像過去居於絕對主流的地位。第三,外族進入中原,也將其文化帶入中國古代社會。
作者的重點其實是後兩點,因為佛學和外族文化不是中國古代社會所既有,作者將這樣的外界力量視為對超穩定系統的挑戰。中國社會的特殊之處,就是在經過三百年的融合之後,儒學竟然可以再度中興並整合了外來的佛學,而也讓加入外族的中國古代社會重新接受了三個結構的耦合系統。最主要的更新出現於意識型態上,儒學在隋唐一代和漢代的儒學已有相當程度差異。總之,魏晉南北朝可以視為中國古代社會接受系統外來力量的挑戰,並以三百年的時間調控自身修補機制,並重新開啟一個新的超穩定系統循環。
若以這樣的角度來理解我們所身處的世界,或許共產專政意識型態和台灣及香港的亞民主意識型態*又只是中國社會面臨外界挑戰所產生的修補機制一環。我再次強調這只是理解過去發生事件的一種角度,它不必然解釋了真正的歷史,也不能預測(或決定)任何未來所會發生的事情,比如說大一統的中國。我們處於局中,就算是最出類拔萃的人,也只可以比擬曹操或諸葛亮之流之於魏晉時期,我們盡我們的知能去理解歷史,但卻對未來一無所知。然而這不代表我們不能創造歷史,我們只是不能準確預測而已。
但是,托爾斯泰有關歷史目的的箴言,仍會不停的縈繞每個試圖理解歷史的人心頭。
*我不確定台灣和香港的意識型態該用什麼方式來稱呼,姑且稱之為亞民主。
Justinchiu:
如果從合理性的角度來理解這一個所謂的超穩定結構,是否會有新的角度呢?例如怎樣才被認可為合理?所謂傳統中國的合理性為何?(但是這絕不代表所謂套用 Weber 而產生出所謂的儒家與東亞資本主義這種簡化與抄襲的詮釋,去看待合理性的建構,或許才是更重要的)或是從Foucault的啟發來看看,統治與知識、與對社會真實的建構之關係,所謂will to truth or will to knowledge是否在傳統中國也出現?治理很多和對於合理性、知識、真實與道德的建構有密且關係,在傳統中國這個部分的影響應該絕不輸於 Foucault 所講的。或是大陸近年在講的潛規則,是不是可以和Bourdieu 的habitus 或是political field 等觀念有一些可能的交織呢?
傳統中國的governmentality和知識與對於國家、社會與人認識論應該有很大的關係,重新從 governmentality的角度來檢討與思考,或許可以稍微減輕這個超穩定結構詮釋的些許武斷、類結構主義式的問題。想想這個好像可以成為一個很好的研究題目, Foucault的兩篇演講中,一個從前基督時代講起,另一個從現在國家的出現講起,那是不是也可以所謂的Chinese governmentality呢?
Chengwei:
一個說明或是解釋合不合理和具說服力,必須要考慮到幾個因素:第一,所引用的原因究竟存不存在所解釋的現象中;第二,所引用的原因是否是對所解釋的現象直接關連?(Big Bang可以視為所有現象的根因,但通常不會出現在一個你為什麼遲到的解釋中。)第三,根據聽眾的知識和動機,這樣的解釋是否足以滿足聽眾對所發生現象的疑問。以我閱讀這本書的想法,作者對中國歷史的說明確滿足了這三點。但我強調這是我的理解,而理解和我自身的動機、知識和需求相關,所以我不能期待別人對這本書也認為一樣的合理。
傅科的作品我只讀過皮毛,所以無法對您的見解做出回應。但我認為Anthony Giddens的Structuration理論有可能可以對超穩定系統一些沒講清楚的地方加以補足。尤其是結構是如何被人們建立,而已存的結構又如何回饋人們而進一步的影響人們的行動。至於潛規則,作者吳思先生的著作的確很引人入勝。我認為該論點很能說明中國社會個體間互動的規則,我所有興趣的是這樣的 規則能不能被超穩定系統這樣的總體理論所涵蓋,如此將可以加強超穩定系統假說對我而言的合理性。
1984
試問你對你的思想掌握程度有多大信心?你有多大把握過能過濾掉會誤導你的資訊?你有多大把握能夠分辨對與錯?你又有多大把握能夠堅守自己認為正確的原則?不論你多有(或多沒有)信心,喬治歐威爾藉由這本小說主人翁的遭遇,讓你不得不反思任何你所冀望自己所擁有的信心可能都還要比你想像中脆弱。
小說的設定很簡單,世界只剩下三個集權國家:大洋國、歐亞國和東亞國。主人翁溫斯頓身處大洋國,並在真理部工作。大洋國的領袖叫做老大哥(Big Brother),他出現在整個國家的每一處角落。透過雙向傳輸電視,每個國民的一舉一動都被監視,有任何逾矩老大哥即會從螢幕中喝令阻止。此外,整個國家的用語充滿邏輯上的矛盾,友愛部負責對思想犯罪者施以酷刑後處決;和平部負責處理和東亞國或歐亞國從無休止過的戰爭;富裕部負責不停產生新的統計數字來粉飾日漸下滑的經濟實力;著墨最多的真理部負責根據政府需要,竄改過去所有的相關報章雜誌資訊和統計數字。
「誰能控制過去就控制未來;誰控制現在就控制過去。」
這個引言足以說明真理部的工作是思想控制最重要的一環。真理部會不停接到中央傳來的小紙條,說明政府的新指令。真理部就是要把所有和新指令抵觸或矛盾的資料和佐證銷毀,還有創造能夠支持新指令的「歷史資料」。一個忠貞的官員可能突然獲罪而被移送友愛部審問並處決。根據「官方記載」,大眾突然發覺這位忠貞的官員沒有記憶中這麼忠貞,英勇衝鋒得到的勳章其實是冒領犧牲同袍的;對國家建設的規劃帶來的災禍其實遠大於成果(視該官員犯行嚴重程度真理部可以斟酌是否要加入貪污。這是一門藝術。)若該官員是嚴重思想犯,他將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任何記載。他現在不存在,過去就不存在,未來也不會存在。這是引言的精髓,若你能在現在控制和竄改過去的所有資訊,有什麼「真理」是不能夠被創造的呢?
當然,一般極權社會所能看到的控制手段歐威爾都有加入。比如說大洋國的人民每天定時要一起歌頌老大哥和批鬥反動人士。這樣做有兩個作用,第一,全民一起在同一時間向共同目標和老大哥效忠,會讓每個人感到自己的渺小但同時自豪於深處這樣的群體中。這樣的盲目情感有助於老大哥的統治;第二,批鬥整個國家的共同敵人,即使該敵人只是象徵性的,也有助於轉移焦點於增加同仇敵慨的感覺。
如果一個人身處這樣的社會,對怎麼掌握自己思想和過濾資訊可能已經喪失信心。歐威爾再給讀者一個機會。主人翁溫斯頓雖在真理部每天創造謊言,甚至對自己能夠將謊言和新指令搭配的絲絲入扣的能力頗為自豪,但他自己其實隱約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只是沒有任何的證據佐證他所想的一切,為了生存他只得繼續執行。出於偶然(或是友愛部的有心刺探),溫斯頓取得了一紙證據:那是一個沒有被銷毀的報紙片段,記錄了和當前「真理」相抵觸的資訊。另一方面,溫斯頓和一個桀傲不馴的真理部同事茱莉亞相戀,當然,自由戀愛在大洋國是罪大惡極的。由於這兩個因素,溫斯頓和茱莉亞開始違反規定私自在週末同居,並尋求反動組織的協助以逃離老大哥的掌握。
這只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幻想,溫斯頓和茱莉亞也都知道,被友愛部逮捕也只是時間的問題。就他們就如同讀者一樣,對自己的思想自由仍有一絲信心。更重要的,他們心中對對方的愛意超過了一切對未來的恐懼。不久之後,在非常理所當然的友愛部設局計誘下,溫斯頓和茱莉亞在同居處被當場逮捕,並開始了這本小說最陰暗的一幕:友愛部的思想改造。
供出自己愛人的一切算不算背叛?指責愛人才是自己思想腐化的原因算不算背叛?說自己從來都沒有愛過對方算不算背叛?在溫斯頓心中,這些都可以不算。歐威爾的描述也的確讓人相信溫斯頓在出賣茱莉亞以減輕肉體痛苦時的確沒有真正背叛茱莉亞,他心中仍然愛著茱莉亞。一切出賣不過是形式,茱莉亞會瞭解,他也知道茱莉亞正在做一樣的事情。友愛部的恐怖之處就是不會這樣善罷干休。讓一個人徹底在精神上被打垮的方是就是摧毀他所有的原則。方式就是用對方最恐懼的事物來要脅,解除該恐懼的方式也只有一個。溫斯頓終於被擊敗,在看到他最懼怕的大老鼠張開血盆大嘴接近他的腦袋時,他說:「去咬茱莉亞,我只在乎自己,去咬她的頭,不要咬我的。」友愛部知道他們又贏了,溫斯頓從此是個喪失原則的行屍走肉。他不會變成烈士,因為沒有人知道他們存在;他不會變成社會的亂源,因為生命對他已經沒有意義。
歐威爾透過溫斯頓的遭遇,說明了一個人的思想絕對有可能被奴役,一個社會也一樣也可能被控制。他對未來極度的悲觀。一則軼事指出這本1948年出版的小說名字本來不具什麼吸引力,歐威爾聽從書商建議隨手將48改成84,暗喻再沒幾年世界恐怕就會變成這樣子。歐威爾可能很樂意自己的預言沒有成真:這本書的影響和警示作用之大足以讓歐威爾的預言失敗。但書中所提到的很多控制手段仍在各個極權甚至民主國家中發現端倪,或許現在鬆一口氣還太早。健康的懷疑論可能是個不錯的良方:不停質疑所接觸的資訊和證據究竟是不是被過濾和操弄過的?不隨著群體的泛泛口號起舞,不盲目攻擊塑造出的象徵性敵人,堅持自己的原則並獨立思考。這些都是對試圖操弄群眾的老大哥們最直接的反擊。
「老大哥正在看著你!」
「你可以不屑的反擊回去。」
沒有地鐵的一週,這就是倫敦。
這就是本週倫敦所發生的地鐵大罷工,持續三天,從週一晚上六點到週五早上。週一晚上的時間挑的非常好,讓大家可以在辦公室搞清楚狀況以後,再想清楚到底該搭哪班公車回家。這些地鐵員工還真是體貼,他們非常瞭解「不教而殺謂之虐」的道理。但是大部分倫敦人當然不這麼想。週一早上心情已經夠差了,在拿到免費地鐵報(並不是地鐵人員製作的)的那剎那,就知道這週更是折磨。相對於一般倫敦人,地鐵員工的收入其實是挺不錯的。坐擁這麼好的福利每兩三年還要發作一次實在是叫人噁心。兩位倫敦醫生還雅興大發,寫了一首歌來讚嘆倫敦地鐵工作人員低劣服務和堅持罷工的情操。(請見http://www.youtube.com/watch?v=FYVJSOFZxDE,服用請注意內含「貼切但露骨」的形容。)
這次罷工的原因還是為了地鐵員工的工作權。倫敦地鐵公司叫做Metronet,之前查出公司有投資失敗和貪污問題,讓公司營運出現問題,現在搞的無法收拾。要節省成本的最快方法,就是有些員工要丟了飯碗。勞方當然不爽,明明是你們資方犯了錯誤,為什麼要勞方來承擔這樣的結果?所以地鐵工會提出要求,要地鐵公司保證不會裁員,一切福利也得照常。簡言之,資方捅出的摟子請自行負責。你們平常不是和市長和政府混的很熟嗎?叫市政府來抒困阿,別把腦筋動的我們勞方身上!資方很明顯的也已經走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所以堅持不讓步。於是本週的罷工一切照七月協商破裂時的「預期劇本」演出。
對眾多倚賴地鐵的倫敦人來說,上面這個說法根本無關緊要。無視上百萬人通勤所會遇到的困難就是該死。平常服務就已經很差了,動不動就停駛或是改路線,理由總是千篇一律但又難以服人的「signal problem」。夏天沒有空調,在窄小的地鐵車廂裡要忍受眾多奇異的體味和燥熱。好啦,這樣有失公允,他們是有在計畫安裝地鐵的空調。但是荒謬的是優先安裝的是地面線!真正難以忍受的其實是地底線。這些平常對地鐵累積的不滿,讓地鐵員工罷工的理由對一般倫敦人來說薄弱無力。
但有趣的是,倫敦通勤族除了咕噥抱怨幾句,馬上又接受現狀去找公車替代線了。這就是倫敦人以至於英格蘭人有趣的地方。就我認識的其他外國人來想像:美國人會破口大罵,法國人會用他的法文(不論在哪)念個沒完,義大利人除了會破口大罵還會加上他們獨特的肢體語言。但是英格蘭人不會,他們會小聲的抱怨幾句,然後摸摸鼻子就算了。「就這樣,還能怎樣?」替代的公車再擠,你還是可以看到英格蘭人自動排成一列,有條不紊的上車。就算到了司機因為車上人數超過限制而關門,英格蘭人還是會咕噥幾句的雙手一攤接受。
到底英國人是注重大我還是小我呢?歐洲工會和勞資對立的傳統以久。重要假期常會發生交通設施或是空中航運整個罷工的現象。這應該可以推出歐洲人比較重視個人的權利,當勞方的權利受到侵害,法律又准許你透過罷工表達意見以逼迫資方妥協時,勞方通常不會手軟。像上週連英國監獄的警衛都罷工,上千個恐怖組織的囚犯只剩八個警衛在看管,可以顯示勞方對自己權利的堅持。但在英國又可以看到一個矛盾的現象。英格蘭人非常願意守秩序,就算碰到再大的衝擊也一樣。所以在個人或是小眾的權利被堅持的同時,整個社會還是有某種秩序存在,並不會失控。將美國9/11和英國2005七月的地鐵爆炸案後兩個城市民眾的反應及可見出差異。紐約人對9/11的反應相當強烈,相較之下,倫敦人一樣過原本的生活,並沒有因此改變生活的步調。
回到倫敦地鐵本身。這個世界第二古老的地鐵系統(最古老的是巴黎,一反我們對法國人的印象,巴黎地鐵其實品質相當好。),先天上的限制實在很多。當初建造是為了一個百萬人口左右的城市所規劃,軌道和車輛以現在的標準都非常狹窄。這也是為什麼眾多城市的地鐵只有倫敦地鐵是橢圓的,因為它要盡量貼近隧道以增加載運空間。加上英國人喜歡保留傳統的個性,倫敦地鐵只有小幅修改的可能,大幅的翻修是不被接受的,就算2012奧運要在倫敦舉辦也一樣。其實地鐵員工在這點上發揮的空間也的確不大,太多條件的限制讓倫敦的地鐵注定成為了一個受批評靶子。
在天馬行空的反思了這些對倫敦地鐵的觀察以後,不知不覺慢慢變成倫敦人的我,也調皮的有意無意的學習英格蘭人的思維。在雙層公車上層靜靜的等候塞車,當一個轉彎花了二十分鐘還沒有過去的時候,和旁邊乘客互看一眼聳聳肩,通常都能得到一個相同的回應。當然,在老婆打電話來抱怨塞不上公車回家的時候,還是要一起痛罵一頓地鐵員工的無恥。但是罵沒一分鐘,就開始討論晚上要吃什麼和看什麼DVD打發時間。這就是英格蘭人化的過程吧…
Everything is so typical.
動物農莊
這是一個豬變成人的故事。
喬治歐威爾是一個敏銳的社會觀察家,他擅長運用譬喻法和反諷法將社會上種種不公不義卻又被習以為常的現象當作寫作的素材,生動的描繪出人類因權力而腐化的醜態。動物農莊是個歐威爾兩大作品(另一是1984)中比較通俗的小品。主旨在於描寫一個農莊的動物如何造反把人類趕跑,而新的動物社會又怎麼的一步步邁入劃分出階級,而步上人類奴役其他動物的後塵。
裡面的各種動物都有歐威爾有趣的隱喻在其中。首先當然是原本居於統治階級的人類,可以想像是法國革命前的貴族,人數稀少但卻極盡奢華,終究惹得動物走上革命;受豬擺佈的綿羊,只要有爭議就淨喊一些空洞的精神口號讓反對聲浪瓦解;勤勞的馬,努力工作但沒有足夠的能力來判斷是非,盲從豬逐漸腐化的領導而遭致悽慘的下場;狗是豬的棍棒代表,裡面沒有鷹,所以政府鷹犬的角色就由狗所獨力承擔了,不論在人或是豬統治的時代;最後是新的統治階級:豬。
豬是農莊動物中最聰明的,在革命後開始「管理」眾動物。剛開始有兩隻豬一起以優異的智力得到眾人推選而擔任領導者。其中之一(snowball)非常富理想性,引進很多工程計畫意圖使動物農莊的生產大舉超越周邊被人奴役的農莊。但好景不長在,另一隻工於心計的豬(Napoleon)靜待時機成熟,以他馴養的狗一舉驅離snowball而變成獨裁者。當然少不了將snowball抹黑為萬惡的淵藪。接下來再搭配有顛倒是非和擅長用統計數字誤導眾動物的新聞局豬,將所有動物洗腦。手段不外乎柔性恐嚇:你們不會希望人類回來管理你們吧?或是高壓手段:嚴刑逼供然後公開處決。就這樣原本動物一起訂出的七誡被刪刪改改並合理化了獨裁豬的種種行徑。最終話:在眾動物眼中,Napoleon這隻豬和來自別農莊的人類再也區分不出誰是人而誰是豬了。眾動物以為自己得到了解放,但事實上還是被奴役。
「所有的動物一律平等,但有些動物比其他動物更加平等。」
追風箏的孩子
一本可以讓人體會深刻的書,想像力恐怕還是不夠的。親身的體驗所寫下來的故事較之憑空想像總是多了一種感覺。這本書的作者就具有這樣的資格,他以他阿富汗人的背景,詳加描述了阿富汗人的生活與矛盾,以及神學士政權如何改變他們的一切。
故事從追風箏的比賽開始。這個比賽是當地和周邊國家固有的風俗,孩子們彼此用風箏互鬥,看誰的風箏能夠撐的最久。比賽的高潮在於,誰能夠搶到最後掉下的風箏,他就是整場比賽最大的贏家。透過這樣的比賽,作者描述了主角,一個生在富裕之家的小孩,與一個與他年齡相仿但地位懸殊的孩子的友情。
這份友情在讀者的眼光觀之,可以說是單方面的。主角由於地位較高,對於他貧窮又有點殘疾的朋友一直都心存芥蒂。這位朋友卻仍然全心全意的對待主角,甚至挺身而出保護主角以免受到當地小霸王威脅。
這段友情在神學士勢力蔓延前就劃上了句點。由於主角的偏頗成見,他一直對他的朋友懷有戒心,甚至誣陷他偷竊家裡的首飾而使得他朋友全家被趕出他們家大門。由於主角家裡算是富裕之家,所以在神學士來臨之前就趕著逃離了,主角和他的朋友再也沒有見過面,這段友情也似乎在這樣的背叛下結束了。
數十年後,主角在美國有了穩定的生活與家庭,對這段童年記憶也慢慢忘懷。但突然的一封來信擾亂了他的生活,這段記憶也回到他腦海裡並一直讓他有無比的罪惡感。主角的朋友在離開主角家後也有了自己的生活與家庭,但在神學士的政權下,他在家人的面前被槍殺了。原因只是因為過去他為了保護主角而得罪的小霸王,現在變成了神學士的地方首腦。他唯一的兒子得以倖存,而他們的鄰居捎了一封信給主角,請主角務必要履行這個義務照顧這個小孩。
故事的後段就在描寫備受良心和記憶交熬的主角,如何下定決心回到阿富汗並救出這個已經被神學士洗腦的小孩子。過程描寫很寫實,也讓我們瞭解了神學士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政權。裡面很多小孩從小就被洗腦,他們的行為比成年人更要暴戾,感覺就像是血鑽石裡面的那些娃娃兵吧。他們的價值觀完全被扭曲,在沒有瞭解生命的價值和意義之前就習慣了殺戮和暴力。我想這樣的手段不論是什麼宗教教義也無法解釋,這只能歸類到單純的權力慾望和邪惡。
我的奮鬥
提起史上因為一本書而能引起的殺戮,聖經恐怕還是得居首。但如果是要看一本書殺人的效率,希特勒的自傳「我的奮鬥」絕對是榜首。從1923年出版到1945年希特勒在柏林地堡自殺,這本書的每一個字殺死了125人,每一頁4,700人,每一章有120萬人以上為它犧牲。這本書屬於希特勒的自傳和狂想,但最令人感到可笑的,這本書裡面所寫的後來全部應驗了!包括取道比利時進攻法國,爭取德國人的「生存空間」而消滅蘇聯以取得烏克蘭及高加索,當然還有最令人髮指的屠殺猶太人惡行。這本「教戰守則」在德國二戰結束前可說是人手一本,每個人都清楚瞭解領袖的意圖與作戰計畫,其他的國家只有戰後才知道自己竟然是如此配合希特勒的劇本!
但這本書的確是野心宣傳家的聖經,裡面很多宣傳手法到現在都可以在媒體上發現。法則之一指出用情感而非理性來操作群眾。群眾的人數越多,宣傳語言所需要用到的知識水準就越低。為了這個目的,納粹時常舉辦大型的示威遊行。因為成千上萬的人為了同一目的而行進,使得在渺小自卑的人也自認為是巨龍的一部份,進而願意為所宣傳的目的做出任何事。
法則二是要撒謊就要撒漫天大謊。由於群眾的頭腦簡單到極點,所以與其撒小謊讓群眾的理智試圖理解,還不如撒漫天大謊讓群眾根本不會相信有人敢如此無法無天,理智面對這種謊言根本不會出現。
法則三則可以稱為「單一魔鬼論」。把所有的過錯都推給一個目標。記得群眾的愚蠢,所以一次只要一個目標就好,否則群眾會開始思考。所以法西斯雖然反對民主、反對共產主義、反對凡爾賽合約等,但所有的罪過全部推給猶太人:猶太人是一切罪惡的根本原因。
透過這幾個法則的運作,納粹很快獲得大批群眾的支持並取得政權,之後在教育和媒體的嚴加管制都只是順著這幾個法則的延伸,整個德國變像個機器般開始一步步實現希特勒所勾勒的劇本。
歐洲因為直接受到納粹德國與法西斯義大利的摧殘,所以對這些宣傳一向比較戒慎恐懼,知識份子也非常關注與持續討論這些環繞希特勒興起與屠殺猶太人的議題。相較之下,美國和亞洲的人民對這樣的宣傳免疫力似乎比較弱,時常可以看到群眾隨著特定團體的宣傳而起舞,或是將所有的過錯都推給一個象徵性的敵人。難道讓群眾思考的唯一方式就是親身體驗血淋淋的教訓嗎?希特勒的草莓
這本書的標題聽起來有點有趣,但其實這正是個很能代表希特勒的恐怖象徵。有個農夫非常崇拜希特勒和他的言論及思想,在他發現了一種新的草莓品種以後,上書中央願將該草莓以希特勒命名以彰顯希特勒的榮耀。聽來很像一個愚夫被蠱惑並向邪惡的統治者輸誠是嗎?整本書就不停的重複著這樣的主題。平常和藹的鄰居、慈祥的學校老師、陽光般的少年,如何都一步步的變成希特勒和其黨羽的棋子,做出一些難以理解的邪惡行為。
若將希特勒與當時眾多人們泯滅人性的行為,比方說虐殺、隔離、歧視猶太人及少數民族等歸類成人類單純的邪惡或是愚行,事情的確變的很簡單。但是為什麼類似的事件仍在人類社會中不斷重複呢?以薩柏林認為,事情並沒有這麼單純。他以一個猶太人的身份表達了他的想法:「那時發生的事情是邪惡,但我同時可以理解他為什麼會發生。在接受錯誤的知識及暴力的環境下,一個人是可能將邪惡奉為唯一的真理。」
這本書可以搭配西線無戰事一起體會,雖然後者的背景是第一次世界大戰下的德國軍人。雷馬克在西線無戰事中用平淡的筆觸描寫了前線軍人對戰事的無奈與洞察;本書用德國後方人們所發生的故事作資料,一樣用沒有渲染的文字下描述了戰爭如何衝擊與改變人們。前線軍人非得殺敵不可,因為不是殺別人就是自己和同袍被殺,戰爭的理由已經不再重要;後方平民也一樣,不遵照政府規定去舉發猶太人或是支持政府,換來的將是集中營的結局,不論他們心中相信什麼是對錯。
但還是有很多德國人勇敢的站出來,即使他們知道自己勢單力薄是無法改變納粹的力量的。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讓後世人知道,至少有部分的德國人有清明的道德與良知,並不顧一切的反抗邪惡。這樣不計後果的作為,問問自己也不一定有勇氣去做,於是更加佩服他們的果敢與決心。道德和良知是應該高過政府與法律的,政府、法律、多數人的意見並不一定意味著正義。但難道一定要在這樣的惡下才能彰顯善,如此代價未免太大。以一位堅定反抗納粹的牧師小詩作結,「閉口不語」:
納粹逮捕共產黨員時,我閉口不語;
我並非共產黨員。
納粹將民主社會黨份子關入大牢時,我閉口不語;
我並非會民主黨員。
納粹擒拿工會份子時,我閉口不語;
我並非工會份子。
他們逮捕我時,沒有一個人
可以為我抗議。
Strategic alliance as social facts
這本書對我的意義非凡,不只是因為它是我在指導教授(Dr.
我指導教授所寫的這本書,雖然有得到管理學界的大獎,但似乎在整個管理知識界尚未激起它應有的爭議。我期許它能夠像梭羅的「不服從論」,在數年後能被像甘地的人物發現,徹底顛覆我們現在對管理、實務、以至於商業哲學的想法。至於我所能做的,就是延續老師的研究,並將本書翻譯成中文讓更多讀者可以瞭解,西方的管理究竟是建立在什麼樣哲學基礎上,而我的研究又該如何找到適當的東方哲學基礎。
這本書開頭作者就承認,這本書標題是策略聯盟,但其實策略聯盟並不是其論點的核心。換句話說,作者是利用策略聯盟來闡釋一件更重要的現象:西方管理思想是建立在什麼樣的管理哲學上,這樣的本體論(什麼事物真正存在?)以及認識論(怎麼認識存在的事物?)存在著什麼樣的問題,還有何種思想可以幫助我們用一個不同的角度看世界。作者認為,現在的西方管理思想建立在三個假設上:任何問題都有一個「正確」的答案;這些「正確」的答案可以透過理性與邏輯去找到;這些「正確」答案間不會互相衝突而且可以建構一個理想中的「真理」。簡言之,這樣的哲學可以被稱之為單元論(monism)。
作者引用兩位西方大哲(Anthony Giddens與Isaiah Berlin)的想法、以及三個生化產業策略聯盟的長期觀察研究來駁斥這種觀點,並提出多元論(pluralism)來為管理界的的本體論與認識論做一次思想革命。Giddens的structuration theory提供了一個異中求同的觀點。所有的策略聯盟以至於社會現象都可以用其理論來闡釋:社會結構是由社會成員的活動中所產生,但結構同時也會回饋進而影響社會成員的活動,而整個循環的過程就稱為structuration。更重要的本書引用了柏林的多元論想法,引進管理領域以後,策略聯盟同中求異的部分就是:每個策略聯盟以至於社會現象都是一個獨特的個體,其中存在很多共存但又不相容的力量,比如說信任與警戒、合作與競爭、規劃與突發等。管理者最重要的工作不是為這些特質下價值判斷,而是要先承認這些力量是共存的,不一定可以取得平衡的,也沒有哪種力量必然是正確或是可以導致成功及高績效的。在放寬了這些新的本體論及認識論假定後,管理者將可以用一個更開放的角度來看策略聯盟以至於社會現象,這將是一個很重大的進展。
這本書是一個西方學者在博覽群書後,對建立在西方哲學的管理思想作的一個深刻反思。在管理界,相當多的研究者在七零年代對日本哲學極有興趣,希望透過這些深層想法的檢視來瞭解日本為何會成功。我現在的期許,就是在我的博士論文能夠指出,在這個華人在商業世界逐漸嶄露頭角的時刻,東方哲學如何能夠為管理思想增添價值。希望在不久的將來能夠有這樣的一本書問世。